上周四下午，不少中港電影人收到一個震撼消息，內地第二大電影集團博納影業的副總裁黃巍，於前一日凌晨在博納北京總部墮樓身亡，終年52歲。另一邊廂，第一大電影集團華誼兄弟（300027.SZ）老闆王中軍，月初以2.2億港元拋售了在香港半山的豪宅物業，日前還盛傳其胞弟王中磊「失聯」。無論如何，內地電影業近年遭遇成本飛漲和審查收緊兩大逆風，再加上今年疫情衝擊，構成最慘淡之完美風暴，整個行業面臨大洗牌。
博納黃巍之死揭行業悲情
身為博納老闆兼CEO于冬的副手，黃巍跟不少香港電影人熟稔，曾參與製作《一代宗師》、《無雙》等合拍片。據內地媒體報道，黃巍當晚在北京悠唐廣場辦公室樓下與朋友飲酒，到凌晨時分突然想到辦公室拿點東西，於是獨自上樓，期間還跟樓下的朋友遙遙打招呼，豈料隨即尖叫着墮下，送院後不治。
據北京公安局調查後通報，已排除刑事案件嫌疑。博納在官方微博賬號上表示，黃巍「因身體原因長期失眠、心情壓抑」。該集團讚揚他對博納貢獻良多，其逝世是巨大損失。博納已成立了由于冬牽頭的治喪委員會，配合黃巍家屬處理後事。
著名導演賈樟柯在微博上把黃巍之死形容為「行業之悲」，又謂「應該考慮影院復工復產了……有的電影企業（每）日虧損100萬（元），100萬影院從業者需要生存啊」。抗美援朝戰爭歷史學者、紅二代（開國將領蔡長元之子）蔡小心在微博上提及，黃巍牽涉一齣「重大歷史題材電影」遭到「外資撤資」。
據了解，博納於去年底開拍以1950年抗美援朝長津湖戰役為主題的《冰雪長津湖》，由香港導演劉偉強執導，吳京、易烊千璽和李冰冰等主演，投資額達6億元人民幣，屬於超級大片，創博納歷來攝製電影成本新高。但今年遇上新冠疫情，電影被迫停拍，多達1800人的劇組團隊一度滯留丹東。于冬早前承認，博納已因該片損失逾1.5億元人民幣。有消息指由於電影瀕臨難產，部分外資投資者要求根據合約，「連本帶利」撤回資金。
另一邊廂，本港地產市場流傳，華誼兄弟董事長王中軍月初沽出了半山富匯豪庭一個相連單位，總作價2.2億港元，較最初叫價減6800萬港元，但比起2010年入貨價1.32億港元，持貨10年仍錄得約8800萬港元賬面利潤。與此同時，其胞弟、華誼兄弟CEO王中磊被發現清空了微博賬號上所有內容，有人懷疑他已「失聯」，不過王中磊隨後澄清「只是一場誤會」。
製作成本瘋漲 審查大幅收緊
華誼兄弟和博納分別於1994年和1999年創辦，被視為內地電影行業雙頭馬車，隨着內地電影市場於千禧年後爆發式增長，這兩大集團曾經風光無限，甚至成為國際拍賣場的大豪客。例如王中軍於2014年在蘇富比拍賣會斥6200萬美元，拿下梵高名畫《雛菊與罌粟花》，翌年又花3000萬美元掃入畢加索作品《盤髮髻女子坐像》；博納集團母公司則以3138萬港元，先後投得圓明園十二生肖銅像的牛首、猴首和虎首銅像。
不過近年來，內地電影行業遭逢兩大逆風。一方面，儘管《流浪地球》、《紅海行動》、《戰狼》系列等大片票房迭創新高，但亦令整個行業製作成本「嚴重通脹」，隨便一個小鮮肉的片酬都以千萬元（人民幣．下同）計，吳京、徐崢、黃渤等巨星叫價更高達億元。與此同時，由於觀眾脾胃習慣看超級大電影，各片商唯有不斷落重本堆砌大明星、大場面，被迫「愈賭愈大」。
例如2017年《戰狼2》製作成本達1.5億元，當時已令人咋舌；但時隔3年，到了上文提及的《冰雪長津湖》，成本更飆升至6億元，計及院線抽成、發行費用、資金利息後，票房起碼達到20億元才可回本，不容半點差錯。
然而，內地近年電影審查尺度日益收緊，很多花費數以億元的巨製，拍成後始終未能獲得批文，放在倉底封塵。最經典正是華誼兄弟斥5億元開拍的抗日戰爭片《八佰》，以抗日戰爭「八百壯士死守四行倉庫」為主題，由2013年立項到2017年正式開鏡，並於2018年4月殺青，曾被視為2019年建國七十周年獻禮大片之一。
惟經過意識形態審裁，《八佰》被指「過於美化國民黨軍隊」，多次排期上畫之後都被迫撤檔，無緣公映。據業界消息，王中軍、王中磊兄弟去年以來四出奔波，希望爭取《八佰》解凍，卻一直碰壁。歸根究柢，「八百壯士」事件發生於1937年，當時抗日戰場主力乃國民黨軍隊，中國人民解放軍尚未成形（仍稱為「八路軍」），該片可說從題材上就已犯忌，後期怎改也很難改到符合當今尺度，華誼兄弟這5億元成本恐怕「凍過水」。
全國戲院停開避疫成致命傷
換言之，內地電影業近幾年陷於「表面風光，內裏陰乾」狀態，大贏家只有收取天價片酬的明星和小鮮肉。華誼兄弟去年勁蝕40億元，虧損額按年擴大逾340%；由2015年高峰期接近800億元市值，如今僅剩112億元。假若今年未能扭虧為盈，華誼兄弟將面臨退市命運。博納於2016年從Nasdaq市場私有化後，希望轉戰A股掛牌，但在加強監管影視行業的主旋律下，其A股上市申請超過兩年未見進展。
上述兩大逆風，加上今年新冠疫情令全國戲院停業，如賈樟柯所講至今未有復業跡象，就像最後一根稻草，瀕臨壓垮整個行業。當然，電影這種娛樂永遠都會存在，不過在疫情過後再次與觀眾見面的中國電影業，可能已經上演了一輪大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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