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從勃艮第的一個小火車站出來,已經見到基勇向我招手。基勇在勃艮第金丘(Côte d'Or)南端的山特內(Santenay)有他母親留給他九公頃半大的葡萄園,今年九月份採葡萄釀酒,叫我去幫忙。說基勇有九公頃半葡萄園並非斤斤計較半公頃,勃艮第的出名酒莊聞名遐邇的羅曼尼康提葡萄園只有一點八一四公頃,每年釀造六千瓶以羅曼尼康提(Romanée Conti)為名的紅酒,物以稀為貴,只需要世界上有幾個人每人買幾瓶,市場上就是打鑼找也找不到了。

　　為何羅曼尼康提的紅酒的產量這麼少呢,不親身來到勃艮第,親眼見到勃艮第的葡萄園,它的毫不起眼的小酒莊,是不容易弄清楚的。

　　“你先到我酒窖待一會兒。因為摘葡萄的時間提早了一天,大廚明天才到,今天午飯我們就在葡萄園就地吃三文治,晚上你到我父母家睡覺。”

　　開拖拉機把葡萄送回酒窖的是一早就退休的基勇的父親,他退休了的母親是採葡萄的總指揮。在酒窖黑比諾(Pinot Noir)正在去梗,葡萄汁正源源不停的流向第一個三合土的五千公升的酒槽。

　　“今天摘的葡萄釀的酒是賣給酒商的。每年我自己酒莊只賣七八個瓶的紅酒,有Santenay法定產區的勃艮第紅酒等。”其實我是第一次來基勇的葡萄園摘葡萄和跟他一起釀酒。光是我認識的基勇酒窖釀造的紅酒,就有兩種勃艮第的一級紅酒(Premier Cru),還有三四種法定產區的紅酒。原來基勇的葡萄園分散在他家方圓的十公里,那兩個一級紅酒的葡萄園位處朝陽山坡高處,每個葡萄園還不到半公頃呢。跟據勃艮第的傳統,稱為Climat,一塊土地的“氣候”。這些所謂“氣候”,也可能是一塊特定的土壤和特定的陽光和雨水,生長出來的葡萄有特別的風采,也可能是一個鄉村的某些土地。我問起基勇的母親,看起來她不能夠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

　　摘葡萄的人馬大約三十,不過每天也只能摘一公頃半的葡萄。在摘葡萄時已經要開始選擇,去掉腐爛的葡萄。但摘葡萄的許多時候是烏合之眾,故還要在拖拉機運輸前再把關一次,清除不合格的葡萄。可以說,釀造好酒的葡萄,在出芽的春天已經開始經營種植,一直到採摘,然後才是釀酒的工藝。勃艮第紅酒特別注重所謂的“氣候”,只是老天爺給的自然環境,完全沒有考慮到人的因素。葡萄種得好長的好是人的因素,只採摘完全美好的葡萄是人的因素。當然釀造酒的工藝也是人的因素。

　　“許多人總覺得釀造好酒,釀酒的工藝是次要的。好像釀酒是一門科學,而不是一道藝術。如果這樣子的話買了名貴的葡萄園,有經驗的種植管理就可以釀造出好酒了,但實際並非如此。”我有點感歎。不過,基勇顯然是另一種看法,他總是想能夠買到有名氣的葡萄園。

　　“來到你的酒窖,再在你不同的葡萄園摘葡萄,又和你一起釀酒,我真有點像掉進勃艮第紅酒裡的感覺。”每一塊土地都可以起一個名字,人都給勃艮第的紅酒浸醉了。